韩国人对灾难有着异乎寻常的问题意识，这是为什么呢？他们是如何在新冠肺炎造成的全球大流行中相对迅速地进行应对的呢？我们不妨通过韩国最近几年的灾难电影来寻找一下答案。
奉俊昊导演2006年推出《汉江怪物》，上映前人们以为其内容就是关于怪物的，正式上映后人们才发现这里包含了很多灾难电影的元素。电影讲述了一只出现在汉江边的怪物疯狂地对人类发动攻击，但是电影的焦点并不在于此，而在政府对该事件的态度。正因为政府消极应对，弱小的市民只能与怪物展开殊死搏斗。这种叙事方式反映了奉俊昊导演特有的黑色幽默。
这部电影累计观众数超过了1300万人，是当时韩国票房最高的电影。当年夏天，韩国连续下了多场暴雨，造成了严重的水灾，这对电影的成功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韩国人蒙受了数千亿韩元的财产损失，数万人成为灾民，经历了这场灾难，人们对电影传达的信息产生了更多的共鸣——“真正的怪物不是灾难，而是对待灾难的态度。”
奉俊昊导演2006年作品《汉江怪物》场景之一。该电影创造了韩国灾难电影的成功方程式。© 青于蓝电影公司（Chungeorahm Film）
怪物突然在汉江边出现，在此经营商店的康斗拉着女儿玄舒的手正在惊慌失措地逃命。《汉江怪物》用黑色幽默批判了政府的无能以及漏洞百出的国家灾难应对体系。© 青于蓝电影公司（Chungeorahm Film）
成功方程式
《汉江怪物》之后，韩国国内出现了新的灾难电影成功方程式。尹济均导演的《海云台》2009年上映，内容是釜山海边海云台发生海啸的故事，观影人数超过了1100万。这部电影与国外的灾难电影不同，重点没有放在炫目的视觉特效上，而是放在出场人物微妙的情感变化与矛盾冲突上。这从此成为韩国灾难电影的一大特色，此后拍摄的灾难电影也大部分追寻这一公式并取得了商业上的成功。但是，随着过度煽情的新派电影的出现，大众对灾难电影的关注度逐渐降低。
此后，延尚昊导演的《釜山行》（2016）再一次牢牢抓住了观众的视线。在开往釜山的KTX列车上突然出现了成群的丧尸，市民与之展开了生死搏斗。这部电影表面上标榜丧尸题材，其实是灾难电影的进一步深入。飞速奔驰的KTX列车象征着韩国社会的飞速现代化，一群又一群的丧尸讽刺了韩国社会只注重经济发展的一边倒文化。
数字民主化
2014年韩国发生了世越号惨案，船上的数百名乘客，包括集体旅行的高中生在这次事故中遇难。这件事将韩国人的愤怒推上了顶点。随后，人们发现该事件并非不可抗拒的天灾，而是由于指挥塔缺失造成的人祸。这引发舆论对当时政府的批判，继而发展为烛光示威，最终成为导致总统被弹劾下台的重要火种。就在韩国总统弹劾公诉被提出的这一年——2016年，除《釜山行》以外，韩国还涌现出了多部灾难电影，有隧道坍塌题材的电影《隧道》，有核电站事故题材的《潘多拉》等，数量较之往年明显增多。
弹劾总统，如此重大的民主化进程事件，在韩国之所以能够实现，可以说主要是受到进入21世纪后正式兴起的“数字民主化”的影响。20世纪80年代，韩国的民主化运动主要是在首尔站、光化门广场等物理空间上展开；进入21世纪，民主化运动转入网络空间，社会热点问题得以更为迅速广泛地扩散开来。更快的通讯速度，更广阔的虚拟空间，更高的移动终端普及率，其结果就是，扩散的不仅仅是政治的烛火，还使人们能够更为积极地对灾难处理提出批评以及应对方案。韩国接二连三出现的灾难电影都承载着对“指挥塔无能又不透明”这一问题的批判，基于社交网络的舆论引导了社会现实的改善与变化。
逐渐变成丧尸的军人。2016年延尚昊导演的作品《釜山行》表面上是讲丧尸，其实是在讽刺一味埋头于过度高速发展的韩国社会，该片被公认为灾难电影中的杰出作品。© Next Entertainment World
李相槿导演2019年的作品《出口》，讲述了由于毒气在整个城市里弥漫所造成的空前灾难。电影中植入了幽默元素，展示了一种新的灾难电影表现形式。© CJ娱乐
2019年上映的电影《白头山》，由李海准、金丙书共同执导。电影内容纯属虚构，讲述了南北双方为了阻止白头山火山爆发，加强合作，共同克服朝鲜半岛危机的故事。新颖的题材使电影获得了票房成功。© CJ娱乐
体裁的趣味
在韩国，灾难电影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体裁，韩国电影处理灾难的方式也在走向多元化。比如，2019年的电影《出口》讲述的是人们逃出毒气弥漫的都市，累计观影人数达940万人。电影《白头山》讲述了白头山火山爆发，韩国与朝鲜互相帮助的故事，共有825万人观看了这部电影。这两部电影都没有批判社会，而是全面展现了灾难体裁的趣味性，还加入一些幽默元素。
纵观这一趋势，可以发现韩国人在审视、应对灾难过程中的思想变化。人们呼吁有能力的指挥塔与信息的透明公开，这一类主题意识可以说反映了韩国人过去经历过的无数次灾难所留下的伤痛体验。
因新冠肺炎而被重新评价的《流感》
新冠肺炎大流行让人们再次关注金性洙导演2013年的作品《流感》，电影海报中戴着口罩的市民，如今在现实生活中随处可见。© CJ娱乐
目前，新冠肺炎扩散到全世界，这再一次引起了人们对那些仿佛是现实预告片的灾难电影的关注。韩国国内最为关注的当属金性洙导演在2013年的作品《流感》。电影以写实的表现方法讲述了在首尔附近城市发现了一种致死率为100%的病毒，该病毒通过人体呼吸器官传播，并且很快就扩散到整个韩国，引起了各种骚乱。感染者打喷嚏射出无数飞沫的场景，让直面新冠肺炎实际恐怖的人们不寒而栗。电影中明明有人在感染后幸存下来，但由于担心病毒继续扩散，人们选择将感染者处死，这一幕可以说相当恐怖。
这部电影的重点也并非病毒的可怕，而是将重点放在批判政府对人民的管制与监视上。电影向人们提出了一个问题：在灾难面前，国家真正的作用是什么？（金粉红译）
한국국제교류재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