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有多么好的衣料和设计，若没有缝制，最终还是无法制成衣服。毗邻首尔东大门服装城的新堂洞缝制村，是负责韩国时尚最后一道制作工序的地方中的一个。具有40年经验的裁缝金钟球正在这里实现着他迟来的梦想。
裁缝金钟球正在位于首尔新堂洞的共同工作室裁剪衣料。自十多岁开始学习缝纫起，他从事这项工作已有四十多年。2018年，他成为被国家认可的“一级缝纫专家”。
制作衣服需要衣料、设计以及缝制这三样。无论有多么好的衣料与设计，若没有缝制，也最终做不出衣服来，可见缝制是多么重要的环节。但是，较之梦想成为设计师的人，梦想成为缝制专家的人却相对很少。金钟球并不指责这种社会现状。
“学习缝制很难，而且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出师，所以想当裁缝的人不多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另外，对设计师与裁缝的认可也存在差距。”
设计师与裁缝
他涉足这项悠久的职业领域是因为窘迫的家境。他十多岁开始学习裁缝，始终只做这一行，至今已做了40多年， 2018年终于成为被国家认可的“一级缝制专家”。虽然他的同龄人都已过着退休生活，但他却作为一名自由职业者，一边干着堆积如山的活儿，一边教授着后辈们，每天都过得很忙碌。
“小时候学徒时，一犯错就挨打。年轻的时候，因为收入远不及付出，也常常想过要放弃，但现在能得到礼遇了。况且，这项工作没有退休年龄的限制，所以可以干到任何时候。至今仍有70、80岁的前辈们在工作呢。”
金钟球之所以能得到“礼遇”，是因为时代变好了。在韩国流行音乐与韩国美妆之后，韩国时尚也加入到了韩流的热潮中来，一度被划入夕阳产业的服装产业也重新崭露头角。致力于保持和发展优秀缝制技术的政府政策也是一大助力。得益于此，到韩国时装缝制学院接受缝制教育的人也增多了。金钟球也在那里进行特邀讲座，听课的学生多到一个班限额20名才能进行教学的程度。就连初中也没正经上过的他，每当听到有人叫他“老师”，他都既感到难为情又感到幸福。
进行特邀讲座的老师
“以前儿子说过想当裁缝，我说坚决不行，阻止了他。在当时，这份职业既得不到社会的认可，收入也很低。换成现在，我应该会建议他干这行，但那个时候我还看不到未来。现在儿子在信息技术公司工作，偶尔会表示在公司上班很辛苦。如果他还想当裁缝的话，我想好好地教教他。”
韩国的缝制产业拥有一段悲伤的历史。作为殉道者的代表，全泰壹被记录在韩国劳工运动史中。他曾在东大门和平市场一处昏暗的狭窄空间里，终日与缝纫机为伍，却因收入微薄而穷困不堪，他还看到十多岁的劳工们在恶劣的环境里每天工作超过14个小时，这令他很愤怒。于是22岁的全泰壹于1970年11月13日高喊着“请遵守劳动基准法！”在厂房前面的大街上自焚而亡了。
现在的缝制工以五十来岁的壮年为主。在首尔，他们主要以东大门服装城为中心，分散在几个社区里工作，基本上是夫妻或两三个亲戚聚在一起，从事转包或再转包加工。工作环境虽然比全泰壹生活的时代好多了，但是劳动时间依旧很长，而且工资很低。
金钟球1962年出生于全罗南道的高兴郡。作为出生于朝鲜战争后的婴儿潮一代，他也跟其他人一样，有多个兄弟姐妹。
“在四儿四女八个兄弟姐妹当中，我排行老六。由于是大家庭，生活没有着落，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全家搬到了首尔。虽然我上面的哥哥们都上了学，但排行老六的我却无法去正规的初中上学。于是，我就在父亲介绍的西装店里一边打杂，一边上高小。西装店只提供食宿，没有报酬。”
他一大早起床去上学，回来后就在西装店里工作。当时正是工业化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活儿多到常常要干到夜里12点，熬通宵的时候也很多。他虽然也萌生过放弃工作回家的念头，但是想到父亲说过的“手艺才是活路”的话，便坚持了下来。
由于他上的学校不是那种能获得认证的正规学校，若想得到初中毕业的学历认证就得参加国家实施的学历认证考试。他考了两次，但都以失败告终。与学习的时间相比，工作的时间更长，这当然是情理之中的结果了。反之，就业比学历认证考试容易多了。他在名为“第一罗纱”的西装店找到了工作，以基层职员的身份在那里工作了三四年，此后又在多家西装店积累了裁缝的工作经验。在金钟球苦练手艺的那些年，借助于廉价劳动力，缝制产业在韩国经济增长中起到了火车头的作用。但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后，情况开始发生了变化。
“缝制学起来很难，而且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出师，所以想当裁缝的人不多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另外，对设ㅈ计师与裁缝的认可也存在差距。”
最近，金钟球主要制作设计师委托给他的服装样衣。凭借他灵巧和准确的动作，设计师们的创意才能得以实现。
幸福的自由职业者
“随着成品服装的增加，定制西装在衰退。好不容易学会了手艺，却无活儿可干。没办法，只好到女装公司上班了。”他在那家公司工作了十多年，期间还跟同事结了婚。妻子在那个时候跟他相识，至今还在做着同样的工作。
金钟球在工作之余还读书。他不仅读过孔子、老子的教诲， 还读过许多历史书和经营方面的书，最喜欢的书是戴尔·卡耐基的《人性的优点》和罗贯中的《三国演义》。《三国演义》他读了不下十遍。常言道，不要与不读《三国演义》的人交往，不要跟读过三遍以上的人发生争执，不要跟读过十遍以上的人当对手。他表示，这本书讲了各种各样的人及人际关系，还有从争斗中获胜的战略与战术，这些都给他带来了无穷的乐趣。
金钟球在女装公司工作时，虽然与一起工作的上司直接经营过女装工厂，但是1997年金融危机时破产倒闭了。后来，两个人还一起推出品牌服装，给韩国国内的约50家卖场供过货，但是由于人工费用的上升，最终无法在国内生产了。
“我们把生产基地建在了中国山东省威海市，我作为分社社长进行总管理，到第七年左右，又出现了人工费用问题。一共有大概180名职员，工作时间一长，工资自然会涨上去。工人们罢工要求涨工资，而在韩国的社长却不给涨工资，这让我实在无法忍受，结果就从公司辞职了。”
多亏他在三年时间里下班后去山东大学学习汉语，就在离开公司后去了辽宁丹东。在那里，他与出身于朝鲜的华侨一起向韩国出口产自平壤的服装。但是连这生意也因韩朝关系发生变数，不得不放弃了。不得已，他又回到了韩国，重新在女装企业工作了五年，然后辞了职。
“以前我一直是从属于公司的上班族，而现在是一名自由职业者，很开心可以为所欲为地做任何事。”
话虽如此，他的日常却与当上班族时没有太大的区别。早上很早起来，到位于小区内的健身房做运动，然后吃早饭，早上8点再去位于新堂洞的共同工作室“人性企划”上班，晚上8点下班。虽然上下班高峰地铁里很拥挤，但仅仅是置身于年轻人之间这一点就已让金钟球感到很愉快了。星期天不工作，他一般要么去山里，要么与家人去郊外或海边，在那里吃饭。
梦想去旅行的裁缝
5人共用一间工作室，像金钟球一样缝制样衣的有3人，打样的有2人。这些人在各自的操作台和缝纫机上独立工作。委托金钟球缝制样衣的顾客包括：网店运营商、东大门商店的销售商、为了得到海外订单而需要样衣的经营者以及电视购物的分包商等。有时设计师与缝制技师之间也会发生意见相左的时候，这指的是无法根据设计师画出来的创意把衣服做出来的情况。
“大多经验欠缺的年轻设计师会提出那样的要求，这时候只要向他们好好说明就行。但如果即便进行了说明也无法理解，我就会按要求把衣服做出来给他（她）看。这样的话，那个人就会醒悟到：‘啊，原来如此’。技师必须精心制作，而只有本人和顾客都感到满意才能叫一件好的衣服。只有做衣服的人自己感到满意不是一件好的衣服。这项工作跟其他职业一样，只有适合自己才能做好。话少、专注、细致的人才能做这项工作。第二点是要目标明确。这是我的工作，不做这个就不行，只有抱有这种想法的人才能提高技术。”
金钟球按夹克、连衣裙等类别对样衣定好基本价，再根据定单具体制作的难易程度来收取工钱。
“裁剪的时候判断要快。犹豫不决的话就会浪费时间。缝制是一场与时间的战斗。因为得遵守与顾客约定的时间。”
10来岁刚学习缝制的时候，金钟球没有什么梦想。但是现在，他有了。
“我想减少工作，和家人出去旅行，边看书边学习新的东西。在中国的时候，我虽然去过泰山、长白山等许多地方，但是还有许多地方想去看看。”（金粉红译）
한국국제교류재단
